英国人李约瑟曾经说:“长生不老的概念,或青春或永生的概念,只源于中国。”对于人世生命的留恋,是世间不同种族人们的共同美好愿望。虽然文化体系不尽相同,但人们对于长生的渴望和探索,却是殊途同归的。不同于其他文明中对不死之神的崇拜,在中国文化体系中,在最具有代表性的道文化体系中,长生成仙的愿望是通过诸多具体的方法可实现的,如服食、如炼养、如修真等等。正是借助于这些方法,才可以帮助尘世的人们超脱形体的困束而实现逍遥之游,最终达到道家修炼的终极目的——得道成仙。
被称作万古丹经王的《参同契》中记载道:“惟昔圣贤,怀玄抱真,伏炼九鼎,化迹隐沦,含精养神,通德三光,津液腠理,筋骨致坚,众邪辟除,正炁长存,积累长久,变形而仙。”这种“变形成仙”的追求,是道教修行的最核心。这一希冀,最早可以追溯到《南华真经》的记载中:“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,肌肤若冰雪,淖约若处子。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。乘云气,御六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。其神凝,是物不疵疠而年谷熟。”庄子在《逍遥游》的篇章中描述了这样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形象,后来《列子·黄帝篇》中又对这一位神人的形象有了更为详细的记载,其曰:“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。山上有神人焉,吸风饮露,不食五谷,心如渊泉,形如处女。不偎不爱,仙圣为之臣。”自此开始,姑射山的神人成为修道之人渴求的仙人典范。
庄子写下姑射山之神人的用意,并不是让人们去考证这样一位神人的真假,而是希望能借此喻指得道后的精神和肉体的超越状态。道教的核心信仰,是希望能够超越了精神与肉体的限制而飞升成仙。《说文解字》中这样解释“仙”字:“仙,长生仙去”,表达的是对寿命无尽头的渴望。汉代刘熙作《释名》说:“老而不死曰仙。仙,迁也,迁入山也。故其制字,人旁作山也。”此处暗暗传达出了一个观念,即人是可以修成仙的,这便为道教对证道成仙的终极理想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。道教的神仙信仰,不是对彼岸世界的盲目希冀,而一定是建立在对现世超越基础上的拥有具体可实践的学修一体。
道祖老子留下的五千言,在后世人们的解读中通常被看做是哲理性著作,却很少有人提及其中存有的神仙观念。《道德经》中提到的“长生久视”“死而不亡”等概念,是已经具备了早期求仙思想的。而具有“玄之又玄”特征的“道”,在进行具体阐释的时候又被赋予了一定的人格特征,不论是从宗教信仰的角度还是从宇宙生成的角度来解释,“道化万物”的思想都是神仙思想的滥觞。更何况,在道教的信仰中认为,世间的一切存在都是具有道性的,天地万物都是由道化生的,神仙自然也是包含在其中的。一炁化三清的过程就是道化的过程。道本身就是一个超越了哲理性的存在的,甚至可以说,道便是长生不死的存在,它炁化成为可见的仙真,以此来为尘世的修行者指明方向。
任何宗教都是具有度人思想的,道教更是以慈悲度世为最高的修真法则。不同其他宗教对彼岸世界的直接追求,道教是一个非常重视现世的宗教。即便是修仙,也是更加强调现世的积功累德,而不是仅凭借持诵圣号就能度人到极乐之境。所以《南华经》的内容在修道人看来处处皆是对人生所处困境的抒发,是在追寻造成困境的缘由,是在探讨如何摆脱尘世困境的出路,所以庄子的笔下才会出现“至人”“神人”“圣人”等超脱于俗的形象。可惜的是,人们大多只能看到的庄子的浪漫笔调,却参悟不透他纸笔背后的深意。
“天下有道,则与物皆昌;天下无道,则修德养闲。千岁厌世,去而上仙,乘彼白云,至于帝乡。”道教历代所追求的神仙世界,是根植于现实的,是基于实实在在的个人修炼的。只有做到坐忘、心斋等等修行的功夫,才能让自身摆脱欲求的困扰,进而从有限的人生和忧患困苦中超脱出来,这就是道教最理想的修真目标。“道由心学”,心是连接着无形的道与有形的器的关节点,若是不能修心养性,自然也就无法求得神仙的逍遥之态了。从自身的修持着手,这是道教神仙信仰以及修炼成仙的现实意义。因为神仙不只是用来崇拜的,更是需要我们去效仿的。
道人都希望能得到成仙,这个过程充满了强烈的生命意识和乐观态度。正如伟大诗人屈原所言,“路漫漫其修远兮,吾将上下而求索。”屈原在《离骚》中提到,因为现世的“世溷浊而嫉贤兮,好蔽美而称恶”,所以才要扣天关、西上昆仑、渡白水、登阆风、求宓妃,在神游天界的上下求索过程中,他寻找的正是超脱人生之道。这恰恰是神仙信仰馈赠给人间的“我命在我不在天”的修仙理想,以及如何修现世的意义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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