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追求幸福却常常得到苦难,寻求自由却往往身陷囹圄。庄子人生论学说体现了他对人生痛苦境况的深刻反思,以及对人生理想境界的追求。“道”是人类之“师”,人的痛苦正在于人们的生活违背了人生的本质,偏离了人生的航向。人只有识道、悟道、得道才能进入自由的境界,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逍遥自在。
那么,如何才能得道呢?
在庄子看来,得道的方法就是“忘”和“虚”。“忘”即忘记外物及物我关系;“虚”即心灵进入虚无的境界。“忘”针对外在之物,“虚”针对内心中的障碍。内虚外忘,实即内外两忘,一旦虚、忘兼备,大道自成。
“忘”如同一个人经历一个“洗脑”的过程,把一切既有的东西从大脑深处洗干净;而“虚”的过程是人用心去领悟“道”,再把“道”“装”入自己的大脑中,与“道”融为一体。当然,“忘”与“虚”并无先后关系,它们之间的联系是密不可分的。
如何才能做“忘”与“虚”呢?
庄子认为,人要做到“忘”与“虚”,首先必须达到空明虚静的心境,经过一个“心斋”的过程。“若一志,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,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!听止于耳,心止于符。气也者,虚而待物者也。唯道集虚。虚者,心斋也”(《庄子·人间世》)。你必须摒除杂念,专心致志,不要用耳去听而要用心去体会;进而不要用心去体会而要用气去感应。耳只能听到声音,心只能感应外物。至于气,则是空明虚静而能容纳万物的。只有心境空明虚静才能体会到“道”的存在。达到这种空明虚静的心境,就叫做“心斋”。
庄子在《大宗师》篇中细致地描述了“忘”的过程,似乎像是“忘”的必须经历的“程序”。“参日而后能外天下;已外天下矣,吾又守之,七日而后能外物;已外物矣,吾又守之,九日而后能外生;已外生矣,而后能朝彻;朝彻,而后能见独;见独,而后能无古今;无古今,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。杀生者不死,生生者不生。其为物,无不将也,无不迎也;无不毁也,无不成也。其名为撄宁。撄宁也者,撄而后成者也。”
持守三天之后,便能遗忘天下;既已遗忘天下,我又凝寂持守,七天之后便能遗忘万物;既已遗忘外物,我又凝寂持守,九天之后便能遗忘自身生命的存在;既已遗忘生命的存在,心境便能清新明彻;心境清新明彻,而后就能体悟绝对的“道”了;既已体悟了“道”,而后就能超越古今的时间限制;既已能够超越古今的时间限制,而后便能进入不生不死的境界。
使生命死亡的力量,本身是不会死的;使生命产生的力量,本身是不会生的。“道”对于万物,没有什么不相送,没有什么不相迎;没有什么不毁坏,没有什么不成全,这就叫做“撄宁”。所谓撄宁,就是在外界事物的纷扰变化中保持宁静。
庄子通过孔子与弟子颜回的对话,描述了如何“忘”物与“忘”已的过程,这里描述的是所“忘”的对象,即“忘”的实体。“颜回曰:‘回益矣。’仲尼曰:‘何谓也?’曰:‘回忘仁义矣。’曰:‘可矣,犹未也。’他日,复见,曰:‘回益矣。’曰:‘何谓也?’曰:‘回忘礼乐矣。’曰:‘可矣,犹未也。’他日,复见,曰:‘回益矣。’曰:‘何谓也?’曰:‘回坐忘矣。’仲尼蹴然曰:‘何谓坐忘?’颜回曰:‘堕肢体,黜聪明,离形去知,同于大通,此谓坐忘’”(《庄子·大宗师》)。
颜回说:“我有进步了。”孔子说:“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?”颜回说:“我忘却仁义了。”孔子说:“不错,但还不够。”过了几天,颜回又去见孔子,说:“我又有进步了。”孔子问:“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?”颜回说:“我忘却礼乐了。”孔子说:“不错了,但还不够。”过了几天,颜回再次见孔子,说:“我又进步了。”孔子问:“你的进步指的是什么?”颜回说:“我可以‘坐忘’了”。孔子惊讶地问:“什么叫‘坐忘’?”颜回答道:“摆脱了肢体的束缚,废弃了自己的感官,去掉了自己的智慧,与大道浑然相通为一体,这就叫‘坐忘’”。
只有真正地做到了“忘“与”虚”,人才能“逍遥”于“无何有”之乡。庄子不仅描述了人与道融为一体的“坐忘”状态,而且勾画了心游世界的“坐驰”境界。“绝迹易,无行地难。为人使易以伪,为天使难以伪。闻以有翼飞者矣,未闻以无翼飞者也;闻以有知知者矣,未闻以无知知者也。瞻彼阕者,虚室生白,吉祥止止。夫且不止,是之谓坐驰。”(《庄子·人间世》)。要消除走过的足迹容易,但要走了路不在地上留下足迹就很难。
在受到世人的驱使中容易伪装自己,但受到自然的驱使就很难作假。听说过有翅膀才能飞翔,不曾听说过没有翅膀也能飞翔;听说过有知识才能了解事物,不曾听说过没有知识也可以了解事物。洞观那空明虚寂的心灵,那里可以产生出光明来,吉祥就降临于虚静之心。不仅吉祥聚集于此,而且还会进一步达到所谓的“坐驰”境界——身体坐在那里,而心神却四处遨游。
庄子心灵世界中的自由状态便是“逍遥游”。庄子所谓 “逍遥游”有形体之游、心灵之游,所游之处既有“无何有之乡”的虚无世界,也有世俗社会中的现实世界。庄子描述了得道者逍遥自由的精神境界:“藐姑射之山,有神人居焉。肌肤若冰雪,淖约若处子;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;乘云气,御飞龙,而游乎四海之外;其神凝,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”(《庄子·逍遥游》)。在遥远的姑射山上,住着一位神人,他的肌肤润白像冰雪,体态柔美如处女,不食五谷,吸清风饮甘露,乘云气驾飞龙,遨游于四海之外。他的神情凝定,能使世间万物不受灾害,年年五谷丰登。
用户评论Comment